\ 特约考古专家刘俊勇 \

3月20日,“考古中国”重大项目工作进展会在四川省成都市召开,通报了四川广汉三星堆遗址重要考古发现和研究成果,央视直播了三星堆考古新发现现场,引起了公众的热议。本报特约大连考古专家刘俊勇教授为大家解读这次三星堆考古新发现的具体情况和带给我们的启示……

三星堆考古新发现“再惊天下”

如果说1986年三星堆1、2号祭祀坑的发现和发掘是“沉睡三千年,一醒惊天下”,那么这次考古新发现可称之为“再惊天下”,又一次揭开了古蜀文化神秘面纱的一角。

三星堆这处古蜀文化的宝库,最早发现于1929年春,家住月亮湾附近的农民燕道诚在农田淘浚小溪时发现大批玉器,从而揭开了三星堆考古的序幕。解放后经过几代考古人对三星堆遗址发掘及出土器物研究与探讨,为揭开古蜀文化的神秘面纱,提供了丰富的资料,也提出了更多的问题。1986年,三星堆考古终于有了石破天惊的发现,1、2号祭祀坑出土了青铜大立人、青铜神树、贴金青铜人头像、青铜大型纵目面具、青铜太阳形器、青铜尊和玉璋、玉琮等珍贵文物,颠覆了人们当时的认知。从此有了“三星堆文化”“三星堆文明”的命名。

需要指出的是,“三星堆文化”“三星堆文明”是古蜀文化的一个组成部分。具体言之,经过几十年考古工作者的发掘和研究,已经建立起古蜀文化的年代序列,即宝墩文化、三星堆文化、十二桥文化和晚期蜀文化几个时期,而三星堆文化是古蜀文化最辉煌的时期。对三星堆遗址年代的判定众说纷纭,学者或认为是商晚期,或认为是春秋时期,据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联合北京大学对新发现的6个祭祀坑73份炭屑样品进行碳14年代检测分析,对年代分布区间有了初步判定,其中4号坑年代最有可能是在公元前1199年至公元前1017年,也就是距今约3200年至3000年左右,属于商晚期。

距离1986年1、2号祭祀坑的发现过去35年后,新发现的6个祭祀坑的发掘再次引起了轰动。这6个祭祀坑是2019年11月至2020年5月间发现的,平面均呈长方形,规模在3.5平方米至19平方米之间。目前,3、4、5、6号坑已发掘至器物层,7号和8号坑正在清理坑内填土,现已出土金面具残片、鸟形金饰片、金箔、眼部有彩绘铜头像、大型青铜面具、青铜神树、象牙、精美牙雕残件、玉琮等珍贵文物500余件。其中,5号坑中出土大量黄金制品,其中包括一张独特的金面具,与1、2号坑中出土的金面具相比,此次出土的金面具,显得格外厚重且与众不同。3号坑内布满百余根象牙和上百件青铜器,被三星堆遗址工作站站长雷雨称之为“顶尊跪坐人像”的大口尊,从口部到肩部附有诡异的龙或牛装饰,是前所未见的青铜器,堪称国宝级文物。6号坑发现了一具内外涂抹朱砂的神秘“木匣”,有关人员正在讨论如何打开“木匣”。

这次三星堆考古新发现,必将深化对三星堆文化的认识,更加丰富三星堆遗址的内涵,推动三星堆文化研究取得更大进展。

三星堆考古新发现的启示

首先,静待三星堆更大、更多的新发现。

三星堆3至8号坑的发掘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从2019年12月至2021年3月,6个祭祀坑只是部分坑发掘到了第一层器物层,其原因就是准备时间长、发掘和保护同时进行。国家文物局副局长宋新潮说:本次三星堆考古发掘工作秉持“课题预设、保护同步、多学科融合、多团队合作”的理念,充分展现了我国新时期考古理念和考古技术的新进步。这次6个坑的发掘不同于1986年1、2号坑的发掘。那时发掘现场就是一片田野,前面是砖厂,取土烧砖的工人跟在后面,催着尽早发掘完毕让出地方取土,故1、2号坑只用两个月就发掘完毕,留下了许多遗憾。如今发掘现场被大棚覆盖,里面是装备各种保护、检测、实验设备的“考古舱”,不仅能控制发掘现场的温度、湿度,而且还能减少工作人员带入现代的微生物、细菌等,再也不会重蹈明定陵发掘时部分出土文物得不到有效保护的覆辙。

随着国力的增强,如今的考古“不差钱”,再也不用为了省钱而加速考古发掘,也不用担心建设部门整天在后面催促早日结束发掘,可以严格按照考古操作规程进行,所以不能期冀很快就能结束发掘,所有文物马上就能重见天日。这次发掘是距地表10厘米以下的填土全部收集、编号,因而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是一个“正在进行时”的考古发掘,不时会有令你惊喜的新发现。

其次,实验室考古必将成为趋势。

以往的考古基本上是在露天的田野进行,这次考古发掘不仅搭建了现代化的大棚,还专门建造了恒温、恒湿的玻璃方舱等设施,以便更好地保护出土文物,尤其是脆弱的有机质文物。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中国考古学会理事长王巍认为,此次考古发掘的硬件条件在过去是难以想象的,可以说集成了迄今为止国内最好的,甚至是世界上最好的考古发掘设施。“此次考古发掘秉持的精细发掘理念,采用的多种现代科技手段,构建的考古发掘现场预防性保护新模式,可以说为今后考古发掘和研究竖起了一个标杆”。借助高科技手段,开展更为精细的考古发掘工作,不仅有利于更多地提取遗址中的多学科信息,还原当时的历史场景,或能弥补1986年对三星堆遗址1、2号坑发掘时留下的一些缺憾。

从央视直播可以看到,这次发掘采用的是无接触式发掘,即考古人员在悬着的考古平台上操作,避免了以往脚踩在坑中操作对文物等所造成的危害。

3D打印技术第一次用于保护青铜器,即先打印出逼真的青铜器模型,接着在模型上涂上半凝固的硅胶材料,形成一个硅胶保护套。然后将这层硅胶保护套“穿”在出土的青铜器上,形成贴身“防护服”,外面再用石膏固定,使出土的青铜器得到有效保护。

此外,在实验室中还首次发现了三星堆丝绸等。

可以预言,实验室考古必将成为趋势。

最后,三星堆历年发掘已经证明,这里是中华文明起源多元一体的重要组成部分。

由于古蜀国文献的缺失,我们仅能从后人的记载中见到只言片语,而最流行的就是李白“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诗句。自1986年三星堆1、2号坑“一醒惊天下”以来,更是给人们留下了无尽的遐思。三星堆出土的那些造型独特的珍贵文物,甚至让人将其与外星人和西亚人联想到一起。

事实上,三星堆文化是由宝墩文化发展而来的,在此之前出土的三星堆典型的小平底罐、鸟头把勺、尊形壶等陶器以及青铜立人像、青铜神树、玉璋、金面具等,都有着明显的地方文化特色;而青铜牌饰、玉戈、玉琮、封口陶盉、高柄陶豆等则是体现了三星堆与中原文明和其他区域文明的交流。此次发掘出土的青铜罍、玉琮、刻有云雷纹的象牙饰件等都能在中原地区找到祖型,是古蜀文化与中原地区交流的实证。青铜尊则与同时期长江流域其他地区同类器物相似,是长江流域文化的生动体现。几个坑中出土的大量海贝,提示人们古人的活动范围是非常广阔的,切不可低估古人的能力。

诚然,三星堆还有许多未解之谜,即使这6个祭祀坑全部发掘完毕,也只是揭开面纱一角,还需要做大量的细致工作,还寄希望于文字的发现。

三星堆考古新发现直播的后续工作

央视直播三星堆考古新发现,在社会上引起巨大反响。直播后如何继续满足公众对三星堆考古知识的需求,也成为一个重要话题。

除了发挥融媒体优势,坚持不时客观、准确报道考古进展外,还应有序向公众和媒体开放考古发掘现场,抓紧筹建三星堆遗址博物馆新馆,在完成保护、研究各项工作基础上,尽早向公众开放。

借助三星堆考古新发现,向公众科学、准确地普及考古知识,提升全民族文化遗产保护意识,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讲好三星堆故事,讲好中国故事。

1.三星堆出土的金面具残片和青铜面具。

2.装备各种保护、检测、实验设备的“考古舱”,代表着现代考古的高科技。

3.堪称国宝级文物的青铜尊。

4.本次考古出土的鸟形金饰片。

5.工作人员在5号坑工作现场。

(图片为资料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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